原标题:对话|户川纯:我是一生青春啊
户川纯对我们来说,只是神秘。中日两国间的信息壁垒,和横亘几十年的时光,令人惊诧她终于在今年5月19日首登中国舞台时竟已是一位老妪。
少女户川纯,日本所有前卫女歌手的鼻祖,今已衰老、病弱、音域缩减,几乎不能站起来唱歌。她是啼血的杜鹃,身着萝莉装。
也是她,以一人之力串起的众多名字,椎名林檎、东京事变、坂本龙一、P-MODEL、头脑警察、细野晴臣、Phew、X-JAPAN、大友良英、上野耕路、平泽进、富田勋、今敏、乃木坂46、Vampillia、相对性理论、上坂堇、AKB48、水曜日、悠露妹露萌、TAMORI……,大大拓展了日本文化的维度。
深圳现场,音乐编排和多年前的Yapoos乐队一样,纯正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前卫摇滚风范,乐手包括Yapoos乐队的中原信雄(贝司、和声)和Lion Merry(键盘、手风琴、和声)。但户川纯不提Yapoos这个承载太多光荣和回忆的名字,“无法真正站起来唱歌之前,我不想以Yapoos的名义出现。”
台下疯了,女生的泪水和男生的汗水甩落在地板上,散场后地面布满亮晶晶的水渍。
桃心墨镜,银色挎包。上半场她的声音残破,几乎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下半场仿佛有什么注入她的身体,她扯断话筒线,不断嘶吼,踉踉跄跄扶着乐手安可的时候尤不熄灭。
上世纪八十年代,户川纯曾被捧上神坛。这位一心想做清纯派女演员的少女,因为先后加入Halmens和Guernica两支前卫摇滚乐队而成为日本女歌手中的异类。
她可以把自己打扮成任何模样,用千变万化的声线从体内裂变出无数人格。多变的声线来自她的每一个真实人格,绝对没有为了取悦观众而刻意塑造的部分。美声、娇喘、嘶吼,怒火与温柔,低沉的声线和幼稚童声,这样毫不掩饰地展示让人毛骨悚然。就像面对精神病人时你的恐惧,源自你看到自己的内心也有同样的疯狂在震荡。
人们膜拜她,以为找到了超越世俗的能量。
户川纯的美学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唱的,血、呕吐物、性欲、病态、暴力、地狱……凡是来自肉身的,生于心底的,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唱出来。唱出来,被时间和黑暗层层包裹住,散发需要人屏息欣赏的幽微光泽。
不要误会,即便这样户川纯也是美的。学过古典和现代芭蕾的少女,四肢纤细,面如月光,情之所至,心灵和身体之间全无隔阂。传统日本歌谣、时代曲、流行歌、假声歌剧,她的音乐曲式并不另类,但她把自己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注入歌曲,和音乐伙伴们一起创造出几十年后仍不过时的歌曲。
人们爱少女户川纯的美,也爱她不容于世的凄厉和顽强。屡次自杀未遂的人,在深圳的舞台上拜托翻译告诉大家:“我用了很多手段也死不了,以后也不死。”
她曾长期觉得自己栖身在错的世界。在主流的广告里代言TOTO马桶,或是作为另类女歌手活跃于新浪潮潮流中;偶像还是艺人,男人或是女人,老人抑或孩子,女权或反女权,在户川纯来说都没有区别。从小对昆虫着迷的她,认为人和昆虫也没什么不同。
她从未觉得自己宏大,“完全没有那种一定要传达什么信息的感觉。那时我们都想以更微小的形态存在。”
她不对世界设限和分类,别人却被她眼花缭乱的形象蒙住了眼,反而看不见也不相信,有人真的可以“一生青春”。户川纯和俗常的这一不同,令她常被视作“那个神经病女歌手”。
和户川纯的对话通过邮件完成。对话很长,户川纯答得仔细诚恳。她不神秘,不凄厉,不可悲,不困惑,仍然活跃,期待打破三观的事情发生,“一生青春”。
澎湃新闻:我去了你的深圳现场,非常棒。能介绍一下目前阶段的现场乐队和其他合作乐队吗?仍然在做实验音乐的探索吗?
户川纯:你好,深圳演出的时候,受到中国观众和工作人员的很多照顾,非常感谢。
深圳那次的舞台编排和我很多年前的乐队Yapoos(因为腰伤后遗症的关系,我现在只能坐着唱歌,虽然名义上是“户川纯”,但经过复健以后,要是能像以前那样站着唱歌,就想用Yapoos)样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不过,我和乐队成员都没有在考虑实验、前卫之类的东西,还是把自己当成相对普通的流行乐队。
最开始是Vampillia他们找到我,希望我参与那首超级厉害的《lilac》。后来他们也作为嘉宾参加了我的好几次演唱会,回想起来,(他们)真是非常不错的乐队。2016年,我请他们合作参与我的35周年纪念自选专辑《我是欲啼的杜鹃》(わたしか?鳴こうホトトキ?ス)的所有曲目。虽然那次合作在一年后终止,但不管从音乐还是相处上,至今都印象深刻。
澎湃新闻:第一次到中国演出,看见台下那么多年轻的激动面孔是什么感受?
户川纯:虽然国籍不同,但能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我很感动,发自内心地表示感谢。也担心过因为语言不通,歌词的意思很难传达,只能靠舞台表现去做,这样能受到多大程度的肯定呢?年轻时候的演出比较狂放,现在也不是那样了,只是坐在椅子上唱。不过,真的非常感谢。
澎湃新闻:职业生涯中,你几乎没有在国外演出过,为什么?
户川纯:我考虑过好多次要去国外办演唱会,年轻的时候就经常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是觉得,虽然曲调可以超越国界,日语歌词还是很难向外国人传达的,也就不是很积极了。于是就决定把音乐活动的范围放在日本国内。
考虑深圳演出的时候我想,中国和日本同属于亚洲,不如就去试试看吧。然后发现没问题。这一次也是,会继续和Vampillia 一起演出,很期待在中国的演出。
2018年5月, 深圳明天音乐 节现场,户川纯演出时台下疯狂的歌迷。 黄天朗 图
澎湃新闻:受伤之后,你的声音受到哪些影响?通过训练和别的什么方式,有没有获得新的声音能力?
户川纯:受伤之后,我有两年的空白期,那段时间行动基本都要靠轮椅。后来慢慢可以站起来,借助辅助步行器稍微走些路,哪怕从很小的场地开始,焦虑着该为演唱会做练习了。
以前的音域可以有3个半音程,那时只能做到1个半,音量完全不够,咬字也很差,被自己吓到了。歌剧那种假声唱法也发不出来。不过我还是想继续唱下去,就默默地、时不时在小场地演出。然后也回到当初从卡拉OK开始自学的起点,慢慢扩大音域。
澎湃新闻:仍然以不用麦的卡拉OK方式做声乐训练吗?
户川纯:是的!没错!
卡拉OK包间里的墙壁是在使用话筒的前提下设置的,要是不用话筒的话,就算唱得很大声,声音也会被墙壁吸走。完全没有回响,虽然感觉很不自在,却很适合练声。到了彩排或是真正演唱会的时候用上话筒,演出场地或者音乐厅的回声比卡拉OK好多了,很容易发声。所以今后还会继续这样练习的。
户川纯19岁时的写真
澎湃新闻:你的童年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时候决定自己要过什么样的人生,有没有突然决定的一个瞬间?
户川纯:到达洛丽塔那个年纪之前,很活泼,和同岁的男孩们在外面奔跑着玩耍,脸上沾着泥回来,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但是,从初潮开始,和男生玩的话当然不用说了,除了在家和去学校学习以外,也不给出去,在家里学习、画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买了很多书,所以只好埋头于书。因为妈妈很喜欢电影,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电影看了不少。
其他什么都没做,和朋友们聊不到一起,渐渐被孤立起来,被欺负,变成了拒绝上学的阴暗的孩子。父亲是一个军人,像对待部下那样严厉地培育我,我哭的话,他会用力打我的脸,打到不哭为止。如果父亲说是白色的,即便它是黑色,也必须马上大声说出它是白色的!说一句话就会被狠狠地打,这就是给我的“教养”。从那时起,我一直在想死的事情。
但是,小学校三年级的时候,和我不同被自由培养的妹妹,说想进入儿童剧团,于是我也一起加入了。两年后才第一次在大的舞台甄选中赢得引人注目的角色,那时第一次感受到了戏剧的充实感,立志成为女演员。
虽然和现在完全相反了,但当时就是想成为可爱青春派的女演员,这样的女演员在当时的日本很受欢迎。但是由于公演需要一个月,学校方面反对,最终退出剧团,离演员的梦越来越远。
在那之后,无论十几岁的人生多么黑暗,我都有一个坚定的梦想——成为女演员。在死和生之间,总算是得救了。
那个时候,在家被毒打,在学校被欺负,几乎无处容身。如果那时你问我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回答就是:就算我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也想要走上怒涛般的人生。
在这个世界上,欢笑的家庭总是稀少的。很多人一边烦恼着一边活着。我也有过很多不堪。对怒涛般的人生,我现在是否定的。但怒涛般的人生也好,平凡的人生也好,在女演员的工作中都是可能的。而实际上,人生总是艰难的。
澎湃新闻:除了对昆虫的爱好,小时候的你还有什么奇特的爱好,让你和其他孩子们不同?
户川纯:有的。我想做演员,也为了这个理想而锻炼自己。
我想象自己作为女演员被认可、得奖,想得特别认真,连自己在颁奖仪式上怎样出场、怎样感动、爸爸怎样偷偷流泪都想到了。是不是有点疯魔啦!我还在学校的屋顶上做腹肌运动、发声练习和咬字训练,完全心无杂念!根本没想过长大以后会去当歌手。不过,那些训练对歌手也是很有用的。
澎湃新闻: 少女时代与Halmens的相遇是怎么样的?遇见他们之前,你就已经受到西方新浪潮的影响吗?
户川纯:18岁的时候遇到他们。那时刚进入大学,开始走上女演员的道路。在电视剧里,台词一点一点地增加了。为了当演员,我学了声乐;小时候学过古典芭蕾舞,后来开始学习现代芭蕾舞。因为不知道什么是做女演员需要的,所以不管什么都想试试看,时尚杂志的模特也在做。
那时候,认识了Halmens的成员,又认识了后来共组乐队的上野耕路。上野听了我的歌声,说服我放弃Halmens,要和我一起做Guernica。于是,Halmens出了第二张专辑就解散了。不过,Halmens的成员说,和上野合作说不定会擦出些有意思的火花呢,就邀请他一起录音,上野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接受了我们的邀请。
作为歌手的我很幸运,没有业余时代,入行之后就加入正规的唱片公司。此后,Guernica也从另一个主流唱片公司出道。
欧美的New Wave乐队里面,一般会听Kraftwerk那样的。但是我喜欢朋克,也很喜欢Sex Pistols。纽约朋克的话一般会听Talking Heads,Techno风格的DEVO也很有意思,我也喜欢。
别人经常会问我,是不是受过尼娜·哈根的影响?其实Guernica出道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后来听她唱歌,觉得她唱得比我好太多了!一听就喜欢上了。要是能模仿她的风格出道就好啦。
澎湃新闻:虽然是主流出道,但后来的你更多地被归入亚文化。
户川纯:主要是我的歌迷和乐评人把我归到了“亚文化”这个类别里,我自己倒没有什么加入亚文化的自觉。
当我还是小学生,在立志成为女演员的时候开始就有了主流的志向。但是在后来参与电视剧、和电影的时候,分类都不是我自己决定的,而是社会上的决定。虽然现在好像并没有在反抗什么,但我确实不太出现在大众媒体上了,人如果说我属于亚文化的话,就只能这样理解了。
澎湃新闻:1980年代早期,你和Guernica创造了一些与日本国民记忆联系很深的艺术形象。当时的日本处于什么状况中,你们想借此传达什么信息?
户川纯:那个时候,Guernica用的介质是录音带。上野先单独弹奏钢琴部分,确认之后再配上我的歌声。没有辅助成员的加入,完全是双人组合的感觉。但在我们身边,朋克乐队、Techno乐队、新浪潮乐队基本都有。另外,还有很多表现欲很强的乐队。不管是Guernica还是我的solo,或者Yapoos,我们完全没有那种一定要传达什么信息的感觉。我觉得,那时我们都想以更微小的形态存在。
Guernica首张专辑《改造的跃动》(改造への躍動)
澎湃新闻:1980年代的地下音乐场景是什么样的?你和当时的伙伴都玩得尽兴吗?
户川纯:首先,“地下”这个词,是我之前那个世代的说法。比如反抗国家政策的那些年轻人。所以在小孩们心里,这些人总有种阴暗、攻击性强、很可怕的印象。
1980年代,除了纯粹的朋克乐队之外,科幻风格的乐队也很多,他们期待新时代来临,风格上明快有趣。不过总有人会把奇怪的东西拿来当概念做的。那时还有幽默风格的新浪潮乐队呢。Harlems也是那样做出来的。在我参与录音的曲目里,最开始的一首叫《QP - dance》,也是幽默风格的。不管是我自己还是我身边的人,大家都很享受青春哦!
不过我自己呢,是一生青春的!
澎湃新闻:1984年,你发行了第一张个人专辑。整个1980年代,你在影视剧、广告和音乐上的成就令你名声斐然。实际上你的1980年代过得怎么样?
户川纯:就像我在前面某些问题的回答里说的,尽情地做了自己喜欢的事!也有终于从咒语中释放出来的快意。不再被禁止外出,也没有门禁。
虽然自己不太记得,但会有一些奇怪的行为,比如好好站着突然昏倒被送去急救,一下子脉搏狂跳好像心脏快要爆炸,类似各种各样的事情。
医生跟父母打听我平时的生活状况,大吃一惊:“你们干什么呢!快放她自由吧!这样的话,这些病都能马上治好了。”那时,父母向我道了歉,但我不想听。否则我拼命忍受的10多年算什么?不如一个人生活吧。这个时刻来得很突然!那时是18岁,刚考上大学就迫不及待想开始女演员的生活。真是命运的安排!
于是,我投入了贪欲般浓烈的喜爱之情。
只是,父亲对我说,把喜欢的事情作为工作的话,要付出比平常人三倍的努力。
这句话,从18岁的时候起,我就一直记在心里。
澎湃新闻:演员生涯中,有没有哪部影视剧或剧本特别吸引你的?
户川纯:在深圳演唱会的四天前进行公演的《Good Death Vibration》里,我扮演了鹤岗老人一角,这个角色让我印象深刻(倒不是因为受伤12年没有演戏的缘故)。因为我不再是我,不在此处而在别处,不在此时而在彼时,这些让我感受到作为女演员的有趣和充实感。扮演鹤岗老人的时候,完全感受到了这一切。我披着一头银色长发出场,既像男性,又像女性。光是这一点,就是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设定,何况还是老年人。
而且这位老人用的是很厉害的乡下口音。这对来自东京的我来说,很新鲜!不只是那样,那个角色渐渐地变成孩子,刘海也像少女一样放下了。虽然一直有步行辅助机,但我挺直了背,只是单手轻轻扶着它。最开始像老人一样沙哑的嗓子,却发出了孩子般的声音。
最后,被抛弃的鹤岗坐着小小的木筏在海上漂流,来到了陌生的岛屿。看见岛上有几个人,就马上大声呼喊着向他们挥手。那些人却以为遇到了传说中从海里来的神,一起向我拜倒。鹤岗大声喊着:
“我是人,是普普通通的人啊……”
这句台词让我印象深刻。
之后,在演戏的同时,从照明、我的动作、还有剩下的家人的对话中,鹤岗是就这样消失在海里,还是在岛上活下来、留下了两百个后代,过着幸福的生活呢?观众可以自己去选择任何一种结局。
我在其他回答里也说过,小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作为一个人活着的,进了演艺圈之后,却在粉丝眼里变成了神格化的存在。我经常想,要是把这种仰视变成俯视的话,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肉身凡胎的普通人。所以对这句台词特别有感触。
户川纯出演的戏剧《Good Death Vibration》
澎湃新闻:你把自己扮成各种典型的日本女性形象,在舞台上的表现又完全颠覆了这些形象。人们称你为“反偶像的偶像”。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户川纯:我的服装并不是因为对社会的反感而来的,而是选择了适合歌曲的服装。确实年轻的时候,经常被认为是反偶像的偶像,这是社会性的问题。因为是我自己“制造”了自己这个偶像,所以经常被问“户川先生是偶像呢,还是艺术家呢”。我会开玩笑说:“可能两个都算不上呢。”然后通常就会引来大家的笑声。我认为,不管是反偶像的偶像、主流偶像还是艺术家,这些定义都是别人给的,我不会太过排斥。但从我自己的感受来说,没有把自己当成那种传达社会化信息的反偶像。
我还想,是不是会妨碍到女权主义运动的人。因为自己唱的歌是很女性化的。不过,也有不少女权主义者认为,那些表演中,是女性在战斗。我会接受她们(女权主义者)的演出邀请,一起做些表演。很多人说,我这么做,能为日本女性地位的提升作出一点贡献。我觉得很高兴。
别人会怎么看我呢?虽然和自己有关,但这些评论总有两极分化,考虑太多反而会影响音乐方面的活动,还是尽量不要在意了。
澎湃新闻:你的女性意识是什么时候觉醒的?身为女性和男性你觉得有什么区别?
户川纯:我的女性意识是在很不愉快的情况下出现的。小学时在公园厕所里遭遇过色狼,深刻地感受到了身为女性的无力,这是第一次感到身为女性而不得不面对的自觉。后来还碰到过好几次色狼,父母让我去学合气道防身。现在,同性恋也得到了市民权,我知道有过悲惨经历、体验过这种无力感的男性也是存在的。所以,在这一点上,我觉得男女并没有什么差别。
澎湃新闻:从1980年代到现在,日本的女性自我意识和地位有什么改变吗?
户川纯:我想是变了。虽然非常慢,但政府在1980年代颁布了《男女雇佣机会均等法》。只是,因为它完全没有在音乐世界的对话中,所以我个人是没有实际感受的。
在我出生不久的时候,一个有名的作家请当时的年轻男女轮流去做采访。我在YouTube上听了采访录音,男性采访者说:“女人一般是先行动再思考,哦不,女人真的会思考吗?”他们一边笑一边这么问,让我很吃惊。女性则是在采访中孤军奋战般地拼命提问,勇敢又可怜。接受采访的作家也说,女性的想法是扎根在大地上的,男性必须要学习,女性的想法可以说是源泉。对我来说,那个作家所说的,无非是女性终归要做贤妻良母。我对这样说的人感到很失望。以前,女性因为无法获得信任而难以就业,很多年过去,女性的观念改变了,女性自身的意识也改变了。
户川纯35周年纪念自选专辑《我是欲啼的杜鹃》,封面是幼年的户川纯。
澎湃新闻:没有工作又不创作的时候,你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
户川纯:说起来不太好意思,因为有睡眠障碍,只要能睡的时候我基本都在睡觉。其他时候,就一直在想“快点睡着吧快点睡着吧”。但结果经常是睡不着,就起来看书,看蓝光DVD电影。
总之就是宅到几乎没有户外活动的地步。
澎湃新闻:你如何选择自己的演出服装?当你决定着洛丽塔装的时候,你希望表达什么?
户川纯:我会在网上找,也会去实体店里选。从年轻的时候起,我就是自己去选演出服的。现在是会选定一个品牌。我要买的不只是猫耳、兔耳形状的帽子,还有尾巴、衬裤、裙撑、长筒袜等等,要成套穿,同一个品牌比较能保证风格统一。萝莉装也有很多类别,从非常洛可可风格的款式,到主流的背带短裙,日本有各种萝莉装的品牌。试了很多家的衣服之后,我选了现在穿的这个品牌。我想向观众表达的就和我在其他问题的回答一样,不是真的想在这个岁数把自己打扮成萝莉,而是想让自己变得时髦,传达一种精神上的姿态。
澎湃新闻:过去的几年中,你遇到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户川纯:只选一个的话有点难,2016年开始的活动基本都可以算。这一年开始,我和噪音乐队“非常阶段”合作推出了专辑《户川阶段》。之后,我的恩人、在海外活动的80岁舞台演出家蜷川幸雄先生去世了,我给他写了很长的悼文发在网上。后来,现代思想体系杂志的《特辑·短歌》刊物找到我,我试着写了五首短歌。到了夏天,又和Vampillia一起录音。秋天,为我的第一本书《戸川純全歌詞解説集》(疾風怒濤ときと?き 晴れ)接受了多次采访。12月,这本书上市了,以“户川纯 with Vampillia”名义做的专辑《我是欲啼的杜鹃》也发布了。同时,我写的短歌也入选了日本的短歌专门杂志《歌坛》的年度一百首。
也是在那段时间,与参加深圳演出的乐队成员一起进行了好多次演出。
除了蜷川先生去世之外,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开心的事。做了各种各样的活动,度过了难忘的一年。
而且,从那年开始,音乐活动更加频繁,去年第一次参加了户外音乐节,现场演出也很多。今年还重拾了暌违12年的戏剧演员身份,然后还去深圳演出,受到热情的欢迎,特别感谢。2016年到现在,挑战了很多事情。非常感谢。
这些事情让我想要更积极地去活动。不再像以前那样,消极地觉得日语歌词很难向外国人传达了。这次又能来中国演出,真的非常期待。
户川纯参演混凝草音乐节的海报。图中 插画 为 漫画家富坚义博为 35周年纪念专辑 《我是欲啼的杜鹃》 绘制。
今年9月15-16日在上海举行的混凝草音乐节刚刚公布了首轮阵容,户川纯与Vampillia时隔数月之后将再次来华演出。
(本次采访的翻译与校对工作由Tanya Tang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