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夸《我不是药神》。
作为今年第一部9分国产片,《药神》的好几乎是全方位的——
从题材到制作,从故事到演技。
然而一出好戏往往也不能放过细节:
魔鬼在细节。
二刷过后,表妹整理了十只“魔鬼”,来。
橘子
橘子代表吕受益。
我们第一次把橘子和吕受益联想起来,是在神油店。
他托程勇走私印度药,程轰他走。
吕受益于是讨好地摸出一个橘子:“吃个橘子吧。”
第二次,是停药一年的吕受益病入膏肓。
程勇来看他,他一边宽慰程勇,一边努了努嘴巴:“吃个橘子吧。”
第三次,是吕受益的悼念会。
程勇失魂落魄从他家出来,听到抽泣声回头一看——
黄毛坐在楼梯上,一边流泪一边吃橘子。
为什么是橘子?
一,橘子是很平民的水果,价格便宜,符合病患困苦的家庭条件。
二,吃橘子有预防和治疗坏血病的作用,据说是适合血癌患者的水果之一。
吕受益可能正是知晓这一点,想活下去的他,才随身带着一个橘子。
三,中国有句古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意思是同一个事物在不同的地方会表现出不同的样貌。
而药效相似的同一款药,在中国卖三万块,在印度却只要五百。
这是不是另一种“橘”呢。
狗
有一次两人同行,一贯寡言的黄毛在后面学狗叫,和程勇开玩笑。
程勇叫他“黄狗”。
还有比较隐晦的。
程勇去屠宰场找黄毛,画面出现一只黄狗。
黄毛死后,程勇去他家,镜头中闪过一条白狗。
狗和黄毛有关。
首先,他是一条“丧家犬”。
得了白血病后不愿连累家人,离家出走到上海。
有家不能回,“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回去)再吓着他们。”
其次,狗的特点是看家、忠诚、护主。
黄毛抢到药,便分给同屋的病人;
程勇在夜店跟人冲突,他暗暗握住酒瓶,摩拳擦掌;
最后看到有埋伏,他有意撇下程勇,一个人开着车冲了出去。
扮演黄毛的演员章宇说:
红药水
这是一个可多重解读的细节,表哥和我的想法就不一样。
瑞士医药代表(李乃文饰)到警局报案时,曹斌警官(周一围饰)和他握手,手上伤口在对方虎口留下一块红色迹子。
表哥说那是血。
我觉得,那是红药水——上一幕,曹斌正往手指上涂红药水消毒。
医药代表坐卧难安,不一会儿,便在镜头的注视下拿手帕仔仔细细擦掉了那块“污斑”。
但他擦不掉的污斑是,那些抗议的声音、朝他扔屎的人群。
这是一个脸谱化的反派人物。
此处也是一个讽刺——
有洁癖的人却在干着肮脏的事情。
囚服
程勇最后受审。
身上的囚服写着:闵行区看守所,编号023。
23号。
在篮球界,这是一个广为人知的号码。
23号球服,乔丹的号码。
他是篮球之神。
23号囚服,程勇的号码。
他是药神。
挪菜
这个细节很动人。
吕受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邀请程勇来家里吃饭,窄窄的客厅,饭桌就卡在过道,家境着实算不上富裕。
但一方小小的餐桌,吕受益的妻子把菜摆得满满当当,十足丰盛。
要动筷子的时候,吕妻不动声色,把一盘肉菜挪到了程勇那边。
是啊。
中国人的人情都通过饭桌表达的,懂的人便知道其中的暖。
散伙饭
神油店,店外下着大雨。
火锅还滋滋冒着热气,程勇宣布自己不再卖“假药”,气氛冷下来。
黄毛站起来仰头灌了一整杯,磕碎杯子离开,一手血;
思慧也敬酒,穿上衣服离开;
刘牧师说了句“愿主保佑你”离开;
吕受益苦笑着,重新戴上口罩离开。
这对应着他们来时的方式。
黄毛是打过架、流过血认识的;
思慧是在夜店跳脱衣舞认识的;
教父是在布施会上认识的;
吕受益露出真容时,摘了三层口罩。
斗地主
还是神油店。
有一幕,程勇、黄毛、吕受益斗地主。
游戏中,吕受益是“地主”,程勇和黄毛是“长工”,俩人一国的。
就是“长工”程勇要拿下“地主”吕受益时,黄毛一对王炸把程勇炸了——
明明程勇是长工,黄毛非要拿他当地主来斗。
为什么?
这照应的是之后在码头的一段对白。
程勇重新卖药后,和黄毛站在码头聊天:
以前是。
黄毛眼中,以前的程勇就是唯利是图的黑心商人,是地主,其他人都是长工。
要说斗地主,他自然要斗程勇。
集体摘口罩
集体摘口罩,片中有两次。
第一次在街边包子铺,程勇的卖药事业正要开始。
思慧帮他约来同城病友群群主,都是病人,都戴防菌口罩——
对正在接受深度治疗的癌症患者来说,自然应当避免接触细菌。
口罩,是他们的保护屏障。
所以集体摘口罩的行为,意义非同寻常。
可是程勇不理解。
当时的他,还是个loser,却因为手握救命稻草高高地端起了架子——
不摘口罩没诚意、没得谈。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口罩下露出一张张形容枯槁的脸,一个接一个开始咳嗽。
摘口罩是对身体不好,可还有比药更要紧的事情吗?
这是病友们第一次集体摘口罩——
为了活命,这就是这一行为的分量。
影片尾声是第二次。
在程勇从法院被押送到监狱的路上,那时,他已经换了一个人。因为自己垫钱给病患们运救命药,获刑五年。
这是义人之举。
那段长街上,上演了第二次集体摘口罩的举动,是自发的致敬,如同脱帽礼。
摘口罩是对身体不好,可还有比保命更要紧的事情吗?
有。
人与人之间投桃报李的情谊。
两次集体摘口罩,标注着程勇卖药事业的两端——
起点,和终点。
首尾相衔。
挨揍
一人挥拳,众人劝阻,另一人被逼退到墙角。
打不过?
心虚吧。
这个桥段第一次出现,曹警官对程勇动手。
因为程勇没出息,另嫁他人的前妻想带儿子出国抚养。谈判的时候,程勇给前妻一激,动了手。
第二幕便是派出所。
管事的曹警官(周一围饰)是前妻弟弟,一进门就气势汹汹要揍程勇,程气焰全消缩在墙角,很窝囊的样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其实以程勇之混,不一定不敢上前一战。
为什么不呢?
心虚。
俩人心下都知道——
程勇那一推,很可能伤到了前妻肚子里的孩子。
那是一条生命。
片尾桥段复现,角色互换:程勇对曹警官动手。
因为曹警官的布线追捕,程勇的卖药帮手&癌症患者黄毛死了。
程勇变成动手的,曹警官变成缩在墙角的——
“他才二十岁,他就想活命他有什么罪。”
作为执法者,曹警官还摆平不了“袭警”的程勇吗。
但他的心也是虚的。
法是法,可刚刚丢在他手上的是一条命,那背后是许多条等药病患的命。
他们,想活着又有什么罪呢?
“挨揍”场景的复现,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对生命的敬畏。
这也是《药神》的魂核。
十里长街
现实照进集体回忆的一种。
最后病友们集体站在街边,摘下口罩目送程勇的囚车离开一幕,像什么?
十里长街送……
一个场景在北京,政治中心,生者缅怀逝者,仪式是送花圈、印诗抄、抹眼泪;一个在上海,经济中心,病者致敬勇者,仪式是摘口罩。
一个是死别,一个是生离。
一个是大背景里的大人物,一个是大时代里的小人物。
他们都是心怀大爱的人。
P.S. “十里长街”“斗地主”分别整理自毒舌后台留言@MR.ZHANGLIANG@赵楠;囚服部分来自知乎@球盲鉴定器(已获权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