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关于药神,说一个我自己的故事
丈量生活,也丈量生死。
一
我还没看《我不是药神》。但朋友圈已经告诉了我电影梗概:一位患者,在求医问药的过程中,打开了印度版仿制药的大门,将绝症病人的生存困境、药贩的道德困境、警察的执法困境、医药公司的商业困境剥开来给大家看。
我想到四年前,我父亲的主治大夫对我说,我想办法帮你去联络联络,买买印度的易瑞沙,经济负担不会太重。如果搞不定,只能先用正版的。能不能搞到,看天命。
我很幼稚地问,这里买不到么?
医生说,没有国家批文的,都算假药。运气不好,还要被查扣。
从那天起,我大概知道了“救命药”的困境。
这个世界上是有能治病的药的,但它在我们这里是“假药”;这个世界上是有国家能在法律支持下仿制那些昂贵药物的,但我们做不到。
我加入了一个QQ群,里头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肺癌患者家属。群里最刚需的话题就是:谁最近去印度?谁能带点药?
其实,许多人早就是“药神”。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
二
这件事情直接影响了我的生活轨迹。
首当其冲的是经济压力。正版易瑞沙700多块钱一粒,一个月的支出是两万多。
我之所以从传统媒体辞职,稻草有很多,但这无疑是较有分量的一根——如果使用正版药的话,我当时的月收入远低于药费。
我其实是一个对财富没什么野心的人,但如果陷于困顿也不成。别跟我提什么处级干部大好将来,有老有小有房贷,我得先让家庭正常运转下去。
领导跟我恳谈了许久。我说怎么办呢,你许我一个美好未来,但我得考虑现在啊。外面的世界风险大,但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啊。
所以,在家庭层面,我的辞职决定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在得知几家企业的报价之后,我妈甚至感慨:应该早点出来啊。
要知道,在父亲没有生病的时候,全家都建议我在事业单位做到退休养老。
使用印度药的经济压力要小很多,可以直接减去一个零。但难点在于——要能续上。带药的人一次能带的数量非常有限,需求量又极大,我们在药物还能支撑一个月的时候就开始拼命打电话,生怕自己的额度被别人抢了先。
即便这样,也会遭遇“开天窗”——要么吞下700元一粒的药,要么在QQ群里试探着问:谁有富余的?快递过来匀一下,我们的药到了后就还你。
很少有人愿意。但总有人在尝试。
这是一个人员流动挺频繁的群。两年的时间里,有新人加入,收获最新的治疗信息和鼓励;也有人离开。
离开的原因都一样。
在离开之前,有人会发出类似这样的一条信息:
老张昨天走了。还剩下30粒印度版易瑞沙,需要的私聊我。
一分钟不到后,再发:
药已送完。谢谢大家的关照。希望大家健康平安。
然后,退出群聊。
四
我也一样。
我试图去找一些截图,然而那些两年多前的信息,我已经找不到。
我想到了电影里一段流传甚广的台词:
领导,我,我就是想求求你,别再追查印度药了,行吗?我病了三年,四万块钱一瓶的正版药我吃了三年。房子吃没了,家人被我吃垮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便宜药,你们非说他是假药。那药假不假我们能不知道吗,那药才卖500块钱一瓶,药贩子根本没有赚钱。谁家能不遇见一个病人,你就能保证这一辈子不生病吗?
我还想到谷雨实验室的标题:
这世上哪有药神,只有自救的人。
我知道谁都没错:如果仿制药泛滥,那新药研发必然会陷入困境;如果无限制扩大医保,保障体系必然会崩塌;如果任由药贩从境外携带而不加管理,走私罪名就形同虚设……
但是,那些自救的故事——
正改变着每一个亲历者的生活轨道。